曲

中

意

田螺

“今生愿岁岁长相见，

红颜共白头。”

导读

“前世君为小蟹，隆冬时节，妾于岸上，本以为将会结命于此冬季，谁想有君将妾送回水中，救妾一命。妾心念于此，今世自是要来报恩的。”

“吾过奈何桥，未饮孟婆汤，寻妻六十载，今日终团圆。愿今后与尔岁岁眉间留，自此绿春与白秋。”

壹

谢端幼时便为孤儿，幸得善心邻居收养，时至十七岁，不愿再予邻居增负担，告辞养家，独自行于山腰处建了一小木屋，日日躬耕亲作，不辞辛劳。谢端为人品德高尚，忠厚老实，勤劳节俭。相貌积石如玉，列松如翠，郎艳独绝，世无其二。有人做媒，端只道家中一贫如洗，怕是误了女儿家的好姻缘，故而婚嫁不提。

那日，可谓“足蒸暑土气，背灼炎天光”，谢端手撑着锄头，徒手抹下额上汗水，光照得他有些许晕眩，不经意间见田中有硕大一田螺，甚惊之，遂而拾起，不敢为真，带回家中，养于水缸中，日日诉衷肠，久而视之为伴。谢端尝叹息，田螺无可应答。如此月余，倏生异变。谢端耕作如往常，归家却见桌上有热食，缸中有新水，橱中多余粮，心中大惊，却无处查踪迹，只道机缘巧合，谁料次日依旧。谢端心下存疑。明日，鸡鸣一遍，谢端携锄劳作，天色一明，便匆匆赶回，欲见好心人。行至半路便见家中炊烟袅袅，谢端步子愈急，可当他悄然贴近门缝往里看时，家里毫无动静，走进门，只见桌上饭菜飘香，灶中火仍在烧着，水在锅里沸腾，尚未舀起，只是不见任何人踪影。

后日，鸡鸣下地，天没亮，谢端就往家里赶。此时炊烟尚未升起。谢端悄藏于篱笆墙暗处，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屋里的一切。“秾纤得衷，修短合度。肩若削成，腰如约素。延颈秀项，皓质呈露。芳泽无加，铅华弗御。云髻峨峨，修眉联娟。丹唇外朗，皓齿内鲜。明眸善睐，辅靥承权。瑰姿艳逸，仪静体闲。”谢端不觉喃喃出声。他见一女子从缸中缓缓走出，衣带却不曾沾湿，姑娘移步灶前，便烧火做菜煮饭。

谢端看得真切，心中有了思量，连忙跑入门中，行至水缸边，一看，田螺只留空壳，更应他心中所想。他惊奇地拿着空壳细细琢磨，然后至灶前，向正在烧火煮饭的年轻姑娘问：“姑娘，您从何方来?为何为吾烧饭?”姑娘未曾想会见他，又听谢端问自己的来历，便不知如何是好，转而想回到水缸中，却被挡住了去路。谢端一再追问，姑娘只能道：“是为田螺。”二人相见甚喜，结为夫妻，婚礼虽简，情比金坚。

贰

后来谢端寒时有人添衣忙，忙时农事，闲时温书，偶有华章书就。姑娘常常素手作羹汤，心与汤皆是滚烫。后有媒妁说亲，谢端婉拒所求，笑道：“今意有所属，斗室内，恕不远游。”亲朋皆是诧异：“室内何人？使君如鱼般，竟是离水难游！”田螺姑娘幻烟聚袖，长身玉立，款款走出屋内。亲朋皆惊道：“求女如此，何憾乎。”

谢端文章后为文人贤客赏识，得举荐入京华试才名。喧喧车马欲朝天，人探东堂榜已悬。明珠放华彩，文章举世闻。端名正列首位。去蓑衣，着华服，金科状元郎衣锦还乡，人人惊羡。

一方铜镜衬映出姑娘凤冠霞帔，红唇皓齿，谢端为其绾发，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。谢端为姑娘补办了婚礼，锣鼓喧天，走马过街。海誓山盟皆缱绻，平平仄仄缔良缘。

姑娘很久以后说：“前世君为小蟹，隆冬时节，妾于岸上，本以为将会结命于此冬季，谁想有君将妾送回水中，救妾一命。妾心念于此，今世自是要来报恩的。”

谢端感慨道：“原是并无天赐幸福，姻缘到底是前世今生的羁绊。”

而后一世安福，乐齐人，百岁无忧。

叁

三世。招远城中具知罗氏有女，美若洛神。常有公子登门，誓诺白头，既奉千金裘又寄百碗酒，都不曾动姑娘心，悻悻而归。姑娘称：“不系公子心，早已有所属。明珠非我，宝玉亦非我。听闻阿娘言，姻谱由天定。梦中曾与良人邂逅，凛风痴沐冰雪也不舍放手。今生，且等且候。”

姑娘日日盼高楼，一辈子都在等梦中的那一人。

未料，相隔六十载才相见。

一日，罗府迎远客。此人白头翁皱，衣衫褴褛，手拄木杖。自言本姓谢，是为端字名，愿见罗氏女。眼中深似海，苦行千里久。姑娘与之相见，倏尔泪流：“前尘具忆，冰雪尽融。前世君渡妾，妾为君回眸，求仙又问道，终能化成人。”

盛夏的光影斑斑驳驳，阳光从繁密的树叶间洒下，照在姑娘的身上，纵使容貌有变，谢端还是如当年般看得恍了神，良久才道：“吾过奈何桥，未饮孟婆汤，寻妻六十载，今日终团圆。愿今后与尔岁岁眉间留，自此绿春与白秋。”谢端与姑娘相拥而笑。

转而，二人白发转乌，周身流光萦绕，相貌一如年少。罗府甚喜，大宴而欢。

街上不时传来两三声吆喝，茶楼中人影错落，熙熙攘攘的人坐于台下，台上人提起紫砂壶缓缓倒了杯茶，醒木一拍，好似陷入了回忆中：“相传，招远城中有罗氏女，常自言与谢生有白首之约。但是，所谓谢生是何许人也，却无人所知。直至名为谢端的白首老翁寻至罗府，一段跨越一甲子，生生不悔的感情才为人所知晓。前世君渡妾，妾为君回眸。今生愿岁岁长相见，红颜共白头。”

图片来自网络

作者

糖葫芦

配曲

田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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